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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从心开始

[分享] 转帖一些感动我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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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1:41 | 显示全部楼层
22
苏微不知道,此刻的陈东,正走在冰天雪地。

苏微不知道,此刻的陈东,经历了些什么。

年节刚过,陈东跟父母摊了牌。
只有一句话:爸,妈,我爱上了一个人,是男的。
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,原子弹爆炸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。
母亲笑着给儿子织着毛衣,傻孩子就爱开玩笑,你又不是女的。
妈,我没开玩笑,是真的。陈东拿出了和苏微的合影。
父母颤抖着双手接过照片,很普通的场景,两个男孩子笑得从容而甜蜜。并没有什么过分亲热的镜头,可儿子的眼神是瞒不过父母的。
父亲一记耳光把儿子打得摔倒在地上,鼻血花花地流,陈东没有擦,摇摇晃晃站起来:爸,你打死我吧,不把我打死,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。
好!我就把你打死!父亲咬牙切齿地狠狠砸过来一个花瓶,砸在了陈东身后的墙上,摔得粉碎。
母亲一声尖叫,冲上来护住儿子,冲着男人喊:你干什么!把邻居们招来了怎么办!
父亲颓然地住了手,陈东觉得有些头晕,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,弄脏了棉袄。
母亲手忙脚乱地给陈东止血:儿子,你胡说些什么啊?看把你爸气得!快,跟你爸赔个情,以后少开这种玩笑。
妈,我没开玩笑,是真的。那个人就住在D城,我答应了他,要跟他过一辈子。
父亲轮起了皮带。

夜深了,陈东光着上身坐在被窝里,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,不能躺,到处都火辣辣地疼。
母亲坐在旁边抹眼泪,邻县有个村也有个同性恋,听说还是村支书的儿子呢,被他爸爸活活打折了腿……
陈东看着妈妈,原来二老也知道‘同性恋’这个词,自己原本还犯愁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回事呢。
孩子,你别跟你爸治气了,妈知道你不是那种人,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,天大的事情妈给你担着,是不是那个人,他……他勾引你?
妈!不是!我爱他!我真的爱他!就算你们把我的腿也打断掉,我爬也要爬回去!
这是自己第一次说出对苏微的感情,甚至在苏微面前,陈东也从来没提过‘爱’这个字。真的说出来了,陈东忽然发现,原来自己对苏微的感情,比想象的深得多。
母亲扬起了巴掌,两眼擎着泪,孩子啊,你是要把我们活活气死啊!
从小到大,陈东从来没挨过父母的打,一夜之间,什么都变了。

第二天,陈东没能起床。
胳膊肿得跟擀面杖似的,硬邦邦地不能曲不能伸,一件棉袄怎么也穿不上。母亲买来了白花油,一点一点地给陈东敷上,破了皮的地方像火烧一样地疼。
母亲抽泣着跟父亲唠叨:幸好他哥哥姐姐都分家另过了,不然这事情让他们知道了的话,这脸往哪搁?
父亲低头抽烟,不说话。
陈东一阵心酸,从小自己就是父母的骄傲,而今,却成了让父母抬不起头的孽种!

晚饭后,陈东挣扎着下了炕,披上了大衣往外走。
干哈去?父亲在后面喝住了儿子。
我去打个电话。
不准去!
陈东站了一会,吸了一口气,爸,我要去打个电话。
母亲说了话,有什么事情非说不可的?电信局离这里好几里地呢。
我只说几句话,马上就回来。陈东推开门走出去。
父母没有追出来。

天很冷,路上的雪又厚又滑。
呼啸的风吹掉了帽子,吹得很远,陈东蹒跚着去追,追不上。两条腿不听使唤,每一步都吃力得像砸夯。
风夹着雪花,割着脸和耳朵,漆黑的夜,看不清路面。
不能摔倒,不能!摔下去,只怕就爬不起来了。

电话线冻裂了,杂音特别地大。
是黄建峰接的电话,苏微不在。
峰子,我知道他不肯接电话,你告诉他别生气了,我过几天就回来。
寒风刺骨。

陈东跟父母进行着拉锯战。
父母没有办法说服儿子,除了打还是打。
儿子只有一句话,你们把我打死吧,不把我打死,我还是要回去。
打到后来,再也找不到一块能打的地方了,父母终于绝望地住了手。
陈东还是每天去打那个电话,只是越来越吃力,走得越来越慢,电话也越来越晚。每天晚上的这段路都像是一道鬼门关,陈东不敢去想自己究竟能不能挺过去,不管怎么样,都必须挺过去。母亲开始跟着陈东,远远的,看着陈东进电信局,在外面等着,等陈东出来,再远远地跟着陈东回家。母子俩不说一句话,母亲不停地擦眼泪,那双枯黄瘦小的手,就像擦在陈东的心上,直擦得血肉模糊。
一天一天地过去,眼看着假期即将结束,父母拦着陈东不让走。直到那一天,峰子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‘谢天谢地你总算打过来了,我家已经水漫金山了!’
陈东吓了一跳,怎么了?
怎么了!他以为你不会打过来了,哭得一塌糊涂!
我明天就回来!

陈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父母出的家门,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火车,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持回来的。一路上水米未进,迷迷糊糊地转车,迷迷糊糊地下车,迷迷糊糊地进了门,没顾上跟峰子和苏微打个招呼,直接扑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。
醒来后才知道,自己高烧40.5度,峰子叫了救护车把陈东送到了医院。
苏微居然没有再哭,他恶狠狠地对陈东说,下次不许一个人回去,要挨打俩人一块挨!
陈东笑着点头,好!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
很多年以后陈东想起来这件事情,奇怪地问苏微,那时候你怎么不哭了?
苏微淡淡地说,都流干了啊。
真的,眼泪是可以哭得干的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2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23
不知道是不是背字走得差不多了,从陈东出了院,两个人的日子开始有了转机。
峰子托朋友给苏微换了个工作,干文秘,每个月工资400元。
苏微这次老实了许多,夹起尾巴做人,不敢给峰子惹麻烦了。
房子的事情也有了着落,黄建峰打听到以前的一个同事搬了新居,原来的旧房还没拆,听说是市里对那块地的用途意见不统一。
趁着神仙打架的工夫,黄建峰把那套房子借了过来。
还是平房,比以前的那套好不了多少,不过很干净,没有耗子。
俩人没敢再买床,把那张高低床用三轮车拉了过去。
陈东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,晚上躺在床上,幽幽地叹气,唉,这笔人情债,越欠越多了啊。
怕什么?一笔一笔记下来,将来还给他!
说得轻巧,怎么还?你不是说过欠他一辈子的吗?
陈东,你以为峰子是为了让咱们还人情才帮咱们的吗?
我知道不是,就是有点不是滋味,你是我的人,反倒让别人操心……
去!说得跟个土包子似的!什么你的我的……
苏微悄悄地笑,两只手不老实地攻城掠地,成功地转移了傻大个的注意力。

陈东终于熬过了实习期,开始享受补贴津贴奖金福利等一系列正式干部待遇,收入一下增加了好几百,傻大个一口气买了三斤排骨,两个人美美地大吃一顿。
苏微,我给你买个玉坠子吧?
不要,把钱存起来,咱们买房子!
好!

苏微在墙上贴了座右铭:要做金钱的奴隶,膜拜每一枚铜板!
没有钱也要吃碗饭,也要住间房,哪怕那老板娘做那怪模样!啷里格啷里格啷里格啷里格啷……
苏微开始尝到了快乐的滋味。
这么多年以来,总是心事重重,苏微几乎忘记了什么叫快乐。即使是曾经以为最接近幸福的那段日子,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得飞起来的那段日子,也总是隐隐约约地有份最沉重的恐惧牵绊着内心,让心无法轻松地飞起来。苏微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,直到眼睁睁地看着陈东遍体鳞伤地倒在面前,苏微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怯懦。
原来,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面对过这份感情。害怕,害怕受伤害,害怕付出太多收获太少,就像那首李宗盛的歌:“我宁愿流泪,也不愿意后悔,可是我害怕终于还是要心碎……”原来,自己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陈东,不相信他的感情,不相信他的勇气,不相信他的坚定。所以,才会无理取闹,才会把两个人逼得无路可走……
这么多日子以来,自己就是这么自私和冷漠地冷眼看着陈东吃力地撑下去,不闻不问,一味地依赖着峰子和陈东,从来没有去想过自己该做些什么。说起来,自己才是把陈东伤害得体无完肤的那个人!
守在陈东的病床前,苏微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,自己不配,不配陈东这么付出!
从此以后,再不退后一步,天大的事情,两个人一起去抗!
不再恐惧,不再怀疑,不再担惊受怕,所以,也才真正地开始快乐,开始努力地去把握幸福,把握相爱的每一分钟。相信,两个人,总能撑得下去。

夏天,单位有个到东北出差的机会,陈东跟苏微商量,想回家看看。
苏微请了假,跟陈东一起回去。
该面对的总要面对,有些事,无法回避。

陈东牵着苏微的手进了家门。
临进门的时候,苏微想挣开,陈东看他一眼,握得更紧。
两只握在一起的手,微微地颤抖。
父母亲看见了和儿子牵着手的那个人,不约而同地一震,这个人,就是这个人,把儿子拖入了万劫不复之境!
陈东也是一震,短短的几个月,父母的头发全白了!

陈东拉着苏微的手,缓缓松开……
爸!妈!儿子跪在了地上。
苏微也跪了下来,两只手,又拉在了一起。

父亲狠狠地一跺脚,转身进了里屋。
母亲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院门,起来!大白天的,你们丢脸不丢脸!
儿子没有动。
母亲进了里屋,关上了屋门。
院子里,两个年轻人拉着手,长跪不起。

白花花的太阳直直地照着头顶,汗水沁透了脊背,痒痒的就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。屋里传来了母亲撕心裂腑的哭泣,一声声,生生把两颗心扯得粉碎。
苏微想起了自己的母亲。
苏微从小就没了父亲,母亲一个人把姐弟俩拉扯大,其中的艰难和凄苦自不必说,孤儿寡母的酸楚,外人是难以想象的。母亲用瘦弱的肩膀抗起了这个家,不让儿子受一点委屈,坚强得像个巨人……
如果,母亲知道了这件事,会是什么反应呢?苏微想不下去了。

陈东握紧了苏微的手,紧得每一个指节都生疼生疼的,苏微一凛,抬起头,陈东的父亲打开了屋门,走了出来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3:25 | 显示全部楼层
24
起来!父亲的脸色铁青。
爸……陈东的声音沙哑得让人想起锯末。
你们起不起来!父亲扬起了手。
陈东一个寒战,手心一片湿热,苏微挺身挡在了陈东前面,大叔,对不起!

父亲愣住了,这场面看上去有点滑稽,五大三粗的儿子被一个小家伙挡在后面……
父亲放软了口气,起来吧,进去看看你妈。
是!两个人匆匆站起来往屋里跑,头很晕,苏微差点没站住,陈东本能地伸出手扶住苏微,被苏微推开了。

母亲靠在炕头,凌乱的白发遮住了眼睛,憔悴的脸颊满是泪水。
妈。陈东站在母亲跟前,母亲却一眼看见了陈东身后的苏微。
出去!你滚出去!谁让你进来的?我们不欢迎你,你走!你走!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喊,随手操起扫炕的笤帚扔了过去。
妈!您别这样!陈东拦住了母亲,不关他的事,是我,我……陈东说不下去了。
母亲死命地推开陈东,奋力地挥动着胳膊向苏微打去,苏微不躲不避,任母亲的巴掌在脸上留下一个五指印。
母亲吓住了,她没想到苏微会不闪开,一向善良而慈爱的母亲,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,整个世界都混乱崩溃得令人难以接受。
苏微镇定地开了口:“大叔,大妈,我知道你们恨我,如果打能解决问题的话,你们打死我也不冤……”
“苏微!你别这样!”陈东打断苏微的话,挺直腰板面对着父母。
“爸爸,妈妈,这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,他有数不清的优点,唯一的缺点,就是他是个男的。我想过了,如果就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分开,我一辈子都会后悔。我要和他在一起,我爱他!”
苏微愣住了,虽然做梦都想听到陈东说出那个字,可是真的听到了,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。
父亲暴跳如雷,冲上来对着苏微破口大骂:“你……你这个狐狸精!你不要脸!你勾引男人……”
狐狸精?苏微忽然有点想笑,自己的父亲如果还在,会不会也这么指责陈东呢?一想到傻大个被骂做狐狸精……
陈东挡在了父亲面前:“爸!你不能这么说他!”
“不能?!”父亲气得跳起来,“不能?我让你知道能不能!”父亲操起擀面杖向陈东冲过来。
陈东本能地一闪,擀面杖落在了苏微脑袋上,很沉闷的撞击声。
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地震,似乎是房子塌下来把自己埋了个严严实实,苏微感觉眼前一黑,耳朵里嗡嗡地响,有点站不住。隐隐听到陈东的喊声,苏微赶紧定了定神,冲着陈东说话的方向勉强笑了一下,我没事。
头顶凉凉的,苏微摸了摸,还好,没流血,只是鼓了个包。
陈东的父母也愣住了,父亲讪讪地放下了武器,母亲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。
陈东一脸的后悔,我要是不躲开就好了。
跟你说了我没事。苏微有点尴尬。
走,咱们先进屋,把东西放下。陈东提起旅行包拉着苏微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父母仍旧一动不动。

陈东的房间不大,布置得也很简单,可是很干净,看得出来经常都在打扫。炕头上贴着一张发黄的海报,麦当娜露着肩膀,张着一张血盆大口。
苏微笑起来,原来你真的喜欢她啊?
头刚一抬就不行了,天旋地转。
陈东赶紧把苏微扶上床,你快躺会儿,别说话了,睡一会儿不行咱们就上医院。
哪至于那么娇气啊?真的没事。苏微逞强地说,眼睛却已经闭上了。
一路上的疲惫趁着神经刚刚松弛便铺天盖地地袭来,昏昏沉沉进入梦乡。

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,做些乱七八糟地怪梦,好象有无数人在耳边嘈杂,乒乒乓乓地把脑袋敲成了架子鼓。
隐隐约约地听见好象是陈东的声音,好象是在跟人吵架,乱哄哄地,又听见陈东父亲的咆哮,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……
苏微急得出了汗,拼命地想醒过来,手脚却像被绳子死死绑住一样,怎么也挣扎不动,想喊陈东帮忙,嘴却张不开,就像掉在了另一个空间,眼睁睁看着出口就在眼前,却始终冲不过去。
嘈杂声越来越大,苏微甚至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了陈东的声音,不高,却很有力量,一字一句地……
那个解说员是怎么搞的?他是报分还是报丧啊?有他那么解说的吗?跟念讣告似的——享年15比10…………
同学,谢谢你啊。
喂!你醒醒,别害怕,我吓唬你的,对不起,你快醒过来……你他妈的快点醒醒啊!
你是广播站的那个苏微吧,早就在听你的广播,今天才对上号。
如果,你是女孩子……
等我,等我明年毕业,我跟你去D城。
咱们总得有个家吧?
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了,我受够了没有你的日子了。
……
忽然一声巨响,紧跟着是陈东母亲的一声尖叫,苏微一下子被惊醒,猛地坐起来,一身的汗。
顾不得穿鞋,苏微跌跌撞撞冲出去,一眼就看见陈东跌倒在地上,右手扶着左胳膊,煞白的脸上满是黄豆大的汗珠。
旁边是那条惹祸的擀面杖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4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25
苏微急得嘴唇都在哆嗦,怎么了?怎么了?陈东!
傻大个勉强咧了下嘴,一个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笑。
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。
父亲面无表情,直直地站着。
还愣着干什么!医院!医院在哪里!苏微赤红着眼睛疯狂地向面前的两位老人咆哮。
母亲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院门,苏微一把背起陈东跑了出去。
白花花的太阳依旧照着头顶,陈东的胳膊软软地搭在身前,曾经那么有力量,让对手眼红的主攻手的胳膊,现在,却像一只断线的木偶。苏微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,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想了。
陈东的汗下雨一样地流,湿透了苏微的背,脑袋嗡嗡地响,好象还是在梦里,拼着命地寻找出口,苏微疯一般地向前冲。
医院就在不远,苏微像打冲锋一样飙了进去,声嘶力竭:医生!!!!
一声吼没把医生叫来,倒把陈东吵醒了,有气无力地拦住苏微,轻点声,放心,我死不了。
胡说!苏微转过来冲陈东开了火。

陈东的胳膊扎上了厚厚的绷带,硬邦邦的两根夹板,活脱脱的一个伤兵。
点滴室里没有别的人,天快黑了,终于有了一点凉意。傻大个不耐烦地数着输液瓶里的刻度,嘴里还开着玩笑,真是的,从小不生病,这倒好,打认识了你,就跟医院结成关系户了,早知道咱们直接在医院开间病房安个家多好。
苏微轻轻地笑,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。
对了,我问你,你怎么把我送到医院来的?陈东忽然想起来。
背过来的啊,怎么了?
你?吹牛吧?你背得动我?傻大个摆明了看不起苏微。
谁吹牛了?!当然是真的拉,不信,咱们再试试!苏微不服气。
试试就试试!傻大个站起来。
苏微蹲下身子把陈东背在背上,一使劲……直接趴在了地上。
傻大个笑得倒在床上直喊肚子疼。
苏微面红耳赤地分辩,是真的啊,我刚才明明一下子就把你背起来了啊。
陈东还要笑,脸却僵住了,慢慢站起来,愣愣地看着门外。
苏微觉得不对劲,赶紧回头,父亲就站在门口。

爸。
大叔。
父亲低着头,没往屋里看,过了好半天,重重地咳嗽一声,放下手里的东西,走了出去。
是苏微的鞋。
苏微赶紧换下从护士那里借过来的拖鞋,甜甜地冲着陈东爸爸的背影喊了声:大叔!谢谢啊!
父亲没回头,摆了摆手,蹲在院子里点了一根烟。
苏微兴奋地冲陈东小声说,嘿!你爸冲我摆手了!
陈东趴在窗户上看着父亲,咽了口唾沫,苏微,有烟吗?
没有!
傻大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,烟瘾犯了……苏微?
干吗?
能不能帮我买……
不能!
傻大个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。

输完液天已经黑了,三个人慢慢地往回走,谁也没说话。
走出了一条街,父亲递给陈东一根烟,抽两口吧,抽两口就不疼了。
哎!陈东如获至宝地把烟叼在嘴里,摸出火柴,一只手怎么也没法点。
父亲把火递过来,疼得厉害吗?
没事,爸。
父亲叹了口气。

晚上,陈东躺在床上,苏微烧了开水,先给父母亲送去一壶,然后过来给陈东擦身子。
疼得厉害吗?苏微轻轻摸着陈东的胳膊,重复着父亲刚才的问题。
傻大个一脸的苦笑,我这才知道,上次我回来,爹妈根本没下死力气打我。
胡说,你那一身的伤哪来的?!
那都是皮肉伤啊,哪像今天,我爸一棍子就揍我个生活不能自理!
是因为……我来了吧?所以他们特别生气。苏微觉得很难受。
你忘了?你说的,要挨打俩人一块挨?
……
看苏微不说话,陈东接着说,其实,这次比上次好多了。那时候,我心里真没底,老担心你会出事。这一次,一想到你就在屋里,我说话都有了底气,结果,几句话就把我爸惹毛了。陈东傻傻地笑。
苏微的眼泪掉在了绷带上。

不说这个了,傻大个转移了话题,说点别的吧?
说什么?苏微擦了擦眼睛。
好久没听你念诗了,念一首来听听?
念诗?
是啊,当初在学校的时候,最喜欢听你在广播里诗朗诵了,特别棒!
好啊,你想听哪一首?
哪一首都行啊,你最喜欢哪一首?
那……苏微想了想,你等着。

我如果爱你——
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,
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;
……
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,
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。
根,紧握在地下,
叶,相触在云里。
每一阵风过,
我们都互相致意,
但没有人
听懂我们的言语。
……
舒婷的《致橡树》,苏微最喜欢的一首诗,从来没有在广播里念过。
……

我们分担寒潮、风雷、霹雳,
我们共享雾霭、流岚、虹霓;
仿佛永远分离,
却又终身相依。
……
不长的诗句,很快就念完了,沉默了很久,陈东痴痴地重复:
“爱——
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,
也爱你坚持的位置,足下的土地。
真好啊……”

苏微重重地点点头,是啊,真好啊。
不知道为什么,苏微觉得,此刻的两个人,已经把幸福牢牢地抓在了手里。虽然陈东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,虽然苏微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,虽然父母亲仍然对他恨之入骨,虽然俩人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……可是,这些都不重要!重要的是,两颗心,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,靠得那么近,近得结为了一体,砰砰地跳动,每一声跳动都是一个字——爱!
爱你!
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,
也爱你坚持的位置,足下的土地!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4:44 | 显示全部楼层
26
敲门声轻轻地响起来,很轻,像是在犹豫,又像是试探。
陈东愣了一下,高声喊,门没锁,请进!
苏微赶紧过去打开门,母亲正站在门外。
大妈……
陈东跳下炕迎了过去,妈!
别!你别下来了,小心摔着!母亲的言语满是不舍,我给你们熬了两碗汤,趁热喝了吧。
苏微注意到,母亲说的是‘你们’。
谢谢妈!陈东接过碗笑嘻嘻地跟母亲撒娇,还是妈心疼我!
母亲没说话,把另一碗放在桌子上,转身出去带上了门。
陈东端着碗发呆,叹了一口气,从小到大,我妈进我的屋,从来也没敲过门啊……
……
那一边,母亲翻着儿子的照片,叹了一口气,那个小孩,唉,念起诗来,让人心里直发紧……
父亲低头抽着烟,不说话。
萝卜排骨汤,盐搁多了,咸得发苦。

父母对苏微客气了很多,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,可是再没发生过正面的冲突了。
苏微学着帮父母干活,笨手笨脚的,陈东爸爸直皱眉头,却强忍着不说话,任凭苏微瞎折腾,急得傻大个在旁边一个劲地出汗。
母亲心疼儿子的伤,翻着花样做些好吃的,每次也不会忘记顺手给苏微留一份。苏微一开始还很高兴,过了三天就受不了了,面条面片疙瘩汤,馒头花卷菜包子,吃得苏微直反胃,还不得不装出一副馋鬼样,大口大口吃个干干净净。
背地里跟陈东抱怨,这几天把一辈子的面食都吃光了。
傻大个憨憨地笑,半天冒出一句,等回家我给做好吃的,你想吃什么?
真的?苏微立刻来了精神,拿出当年练绕口令的基本功报起了菜名。
十分钟后,傻大个打断了苏微,洗碗去!再没完没了我让你连面条都吃不上!
洗着碗忽然想起来,陈东说的是‘回家’,苏微甜甜地笑了,那两间见不到阳光的小平房,居然也可以有这么温馨的称呼吗?
家啊……

在父母家待了不到一个礼拜,陈东拖着胳膊和苏微上了火车。
父亲躲在屋里没出来,母亲把俩人送出了门,只说了一句话,写信啊?
嗯!陈东点点头,苏微也跟着点点头。

火车上人很挤,正赶上学生放假,俩人为了省钱只买了一张卧铺,陈东的绷带发挥了积极的作用,好心肠的列车员破例同意苏微和陈东共用一张铺。
傻大个连连感叹,世上还是好人多啊。
苏微差点把这几天塞下去的面条全吐出来!

晚上,苏微坐在车窗前往外看,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,陈东已经睡得很香了,苏微却一点睡意也没有,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转,让人又想哭又想笑。摸摸脑袋上的那个包,还有点疼,苏微暗自庆幸陈爸爸手下留情。
列车前进的节奏像交响乐,每一个节奏都让人快乐,那两间低矮潮湿的小屋,是两个人最舒适的家。一步步,随着列车的节奏,越来越近了。
陈东嘟囔了一句什么,苏微拿起水杯端过去,凑到跟前才发觉傻大个在说梦话:
老板,买包红塔山!
苏微差点把水直接泼过去。

中途转车的时候,苏微坚持拉着陈东找了家大医院看了看,片子照出来医生吓了一跳,说是幸好来看看,不然这条胳膊就废了!原来县医院给陈东正骨的时候用的药剂不合适,以至于骨头都有点变形了!
果然,拆开绷带看看,胳膊肿得发亮,医生啧啧地感叹,小伙子,够能忍的啊。
傻大个居然很得意地笑了,苏微恨不得敲烂他的脑袋看看,装的是不是豆腐渣啊?

医生让陈东住院。
傻大个吵吵着要回去,说是自己本来在出差,哪好意思这么长时间不回去?
苏微咬着牙挤出一抹笑容,仗着陈东有伤在身不能反抗,没收了傻大个的钱包身份证,要走是吧?您请便!
然后给峰子打电话。
没两天峰子回了话,他到陈东单位帮陈东请了假,说陈东不小心摔了一跤,顺便和三总司的同志们共同学习了一下新出台的《劳动法》,学习成果很卓越——由于陈东是因公出差期间受的伤,所以应该按工伤处理,休假期间不扣工资,奖金折半,医疗费用全部报销。
自打机关单位开始精简,工作效率就显著提高,没两天,三总司就把医疗费划到了医院帐上。
主治医生拿着银行回单亲切地向陈东表示慰问:小伙子,你放心,我们一定给你用最好的药,保证你欢蹦乱跳地出院!
苏微偷偷撇嘴,黑店!

胳膊很快消了肿,打上了厚厚一层石膏,俩人揣着一大堆药回了家。
陈东胳膊不方便,连穿衣服都得要人帮忙,更别提洗衣服做饭干家务了。苏微每天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,要上班,还要照顾陈东,忙碌的日子像锅碗瓢盆奏鸣曲,简单而富有趣味。
陈东,想吃点什么?我给你买!
真的?我想吃疙瘩汤。
啊?换个菜好吗?面条怎么样?
……
唉,好吧,我给你做!
……
这是什么?
疙瘩汤啊,好吃吗?
……原来糨糊就是这么做出来的啊。
滚!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5:16 | 显示全部楼层
27
陈东的胳膊恢复得不错,很快就拆了石膏取了绷带,只是一剧烈运动便隐隐作痛。傻大个知道从此和排球场绝了缘,居然伤心得掉了眼泪。
苏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他知道排球对两个人的意义。曾经是落日余晖下披着阳光的少年,曾经的四层厕所里痴痴的期盼,仿佛是一场梦。梦里没有幸福,而现在两个人的幸福,虽然实实在在,却是以梦为代价的,曾经那么美那么美的梦啊,就是这样,醒了,碎了,不在了。
想起那个夸父逐日的传说,追逐的脚步下,是点点血痕。
苏微拉住陈东的手,没关系,有我呢!
傻大个笑了起来,摸摸苏微的脑袋,硬了点,不如排球有弹性。
你找打!

出院上班,科长通知陈东,处里进行人事调整,陈东的工作安排有变动。
组织上打算调你到二所去,那里正缺人手,急需像你这样的大学生,有什么意见吗?
二所是基层单位,三总司历来的发配之所。
没意见,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,坚决听从组织安排。陈东说得很镇定。

二所所长是个个头矮矮的中年人,笑哈哈地拍着陈东的胳膊,小伙子,欢迎啊,我们的队伍越来越趋于年轻化,好事啊。
陈东立刻喜欢上了这个爽朗而风趣的新领导。
所长带着陈东办手续,体检,填表,盖章。
小伙子,住址这栏怎么空着啊?
我……借住在朋友家,不方便填。陈东有点不好意思。
咳!早说啊,所里宿舍多得是,回头跟后勤打个招呼,看哪合适你自己挑!

后勤组长是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孩,笑眯眯地递给陈东一串钥匙,拿去,北二环东小区四楼的两室一厅,小是小了点,可是绝对安静,和女朋友住正合适!
不……不是。傻大个臊得脸通红。
哈哈,这么不经逗啊,长发组长咯咯地笑,这样可不成啊,我们这里专欺负老实人!
陈东接过钥匙撒腿就跑,长发组长在后面喊,别忘了到所长那里把表填上!

钥匙拿到了手,陈东却没来得及看房子。
所长在陈东填完表后指着一堆足有一尺多高的文件说,那张桌子是你的,你的任务就是在三天之内把这些东西全部录入到计算机里去!
陈东的眼睛直了。
所长笑着拍拍陈东,小伙子,你以为为什么没人愿意来二所啊?这里是最能考验人的地方,经得起敲打的才是好钢材呢!
从此没有了节假日。
工作忙得连轴转,连搬家的时间都没有。看房子,打扫卫生,搬家具,全是苏微一个人干。说来也怪,虽然又忙又累,苏微却好象有使不完的劲,一点没有吃不消的感觉。

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,苏微忽然有点舍不得了。这两间小屋,装过俩人多少的回忆啊,想起来,真是什么滋味都有。
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,天气闷热得令人烦躁,这是在这小屋里的最后一晚了。停了电,屋里像个蒸笼,俩人干脆把床抬到了屋外。
夜风吹起来,凉快了不少。
陈东拿出了一大盒蚊香,别看傻大个平时大大咧咧,在这些小地方,还真是满细心的。
陈东把蚊香全点燃了,围着苏微的床摆了一圈。
摆着摆着来了兴致,傻大个干脆把蚊香摆成了心形。
苏微趴在床上看得痴了。
蚊香挡不住蚊子的攻击,苏微还是被蚊子骚扰得难以入睡。怕陈东操心,苏微装做睡熟了,陈东中间起来了好几次,轻手轻脚地换上新的蚊香,让那颗心一直烧到了天亮。
苏微闭着眼装睡,鼻子酸酸的,眼睛湿湿的,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笑。

总是埋怨傻大个不解风情,今天才知道,最浪漫的事,是有个爱人为自己点蚊香。

搬进新房的第一天,俩人把峰子请来,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。
在峰子的监督下,俩人互相给对方戴上了一枚戒指,傻大个激动得手发抖,苏微喝多了,又哭又笑,连峰子的眼睛也红了。
幸福,沉重得让人叹息。
没有父母的祝福,这幸福,总像缺了点什么。苏微不敢奢求,上帝已经太偏爱自己了。
可是,陈东不这么想。

陈东开始给父母写信,一封接一封。
没有回信。
陈东接着写。
终于有一天,父亲打来了电话,你小子赶快给我滚回来,不然我打折你的腿!
吓了苏微一跳,怎么拉怎么拉?
傻大个憨憨地笑,我给他们寄了张关于变性手术的资料。
什么!

苏微尝到了气得吐血的滋味,这个傻大个,你你你……你到底长脑子没有啊?!
长了啊,傻大个很无辜。苏微,你听我说,我父母其实最担心的是丢面子。你看,这两次回去,虽然闹得那么厉害,他们都没告诉我哥哥姐姐们。你想想,他们也知道我是铁了心了,真要是再逼我,我去做个手术回去,他们还不更丢面子吗?
你……你这不是讹他们吗?
兵不厌诈,兵不厌诈。陈东还是憨憨地笑。
苏微一身的冷汗。

好不容易等到工作忙得差不多了,陈东果然揣着一张要家属签名的手术意见书回了老家,苏微的假期已经用完了,走不开,壮士断腕一般送陈东上了火车。
然后,战战兢兢地数日子。
黄建峰打来电话,苏微,干脆过来住几天吧,也好有个伴儿。
苏微笑起来,峰子,别为我担心,我挺好的,我哪也不去,就在家里待着,我等他回家。总不能让他冷冷清清地进家门啊。
行啊哥们,成熟多了。
笑着放下电话,苏微轻轻地回答,因为有爱啊。
爱,不可以错过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5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28
父母真的是拿陈东一点办法也没有了。
打,打过了;骂,骂过了。还能怎么办呢?
母亲抚摩着儿子的胳膊掉眼泪,一滴一滴,儿子的胸口像火烧一样地难受,却硬咬着牙关不松口。
妈,就当您没这个儿子,您就成全了我吧,求您!
孩子啊,你……你真的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?
妈,我只怕您和我爸,只要你们能答应我,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!
傻孩子!尽胡说!
……

过了很久,母亲艰难地开了口。
我和你爸,都没什么文化,勉强认得几个字,不懂什么大道理。可是从你小时候,我们就知道,不能动不动就打孩子,要讲道理。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,不用我们讲什么道理,自

己就要强上进。可没想到,大了大了,反倒闹起事来,我们哪知道那些个道理怎么讲呢?没办法,还是只有打,打在你身上,爹妈的肠子都疼断了啊……
妈……
我们是做梦也没想到,你会喜欢上个男孩子。东子,你能不能跟妈说说,那个小孩有什么好?你怎么就……唉,就这么铁了心了呢?
妈,我也说不上……有时候我自己都奇怪,我怎么会喜欢上他的?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分开,就难受得要命,好象他就长在我胸口,要分开就得从心口剜掉一大块肉似的。喏,就是

这儿,这儿,靠中间这个位置,疼得要命。陈东认真地在胸前比划着,好象苏微就待在那个位置。
你……唉,你真的要跟他过一辈子?孩子,一辈子啊,你想清楚没有?不是三年两年啊?
妈,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过上一辈子,我总是想,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呢?谁也说不清楚。也许我明天出门就被车撞了呢?可是,就算知道明天就死掉,只要今天我还能和他在一

块,我也就心满意足了……
那……他呢?他能真心对你吗?你这孩子从小就实诚,对谁好就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人家,人家可不一定会那么对你啊。
妈,您放心……
我怎么放得下来心!母亲提高了声音,你说你,平白无故拿这么个东西给我们,手术?你这不是寒碜祖宗吗?你把那个苏微夸得跟朵花似的,他怎么不去做手术?为什么让你做?

你说你,真要变个丫头的话,还能看吗?!
糟糕!要坏。陈东赶紧转移方向,妈,您是说,只要他去做手术,您就答应?
对!母亲回答得痛快,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套了。
行啊,妈,您答应就好,等他做完手术我们就回来结婚。到时候全村都知道您儿子娶了个变性儿媳妇……
什么?你……你!母亲气得刚要发作,儿子已经嬉皮笑脸地递上一杯水,妈,我跟您开玩笑呢。
唉……
母亲败下阵去,父亲阴沉着脸走过来,陈东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。
怵啥呀?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?行啊小子!长大了,翅膀硬了,能飞了,就不管爹妈了!不管爹妈不要紧啊,你小子连孩子也不打算要了是不是?成天跟个大老爷们混在一块

,你不嫌寒碜我们还嫌丢人呢!
爸,您……您就当没生过我吧,这辈子欠了你们的,下辈子我来还!
还?拿什么还?你当我们把你拉扯大有多容易是不是?你是个人啊!不是小猫小狗!随随便便喂你点臭鱼烂虾你就能长这么大个子?早知道这样生出来就把你掐死!
爸,您现在掐也不晚,我保证不反抗。陈东一脸的苦笑。
你少给我胡说八道!这一次我也不打你,两条路,要不然你跟那小子断了,要不然你跟我们断,自己说!
爸,您……您还是再打我一顿吧。陈东觉得头有点疼。
父亲愣住了,没想到儿子会是这样的回答,本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小子,以为他真的不在乎父母了……儿子,是父母心尖上的一块肉啊。
爸,我知道我让你们伤心了,我也不想这样。我一趟一趟地回家等着挨这顿打,就是想要你们接受我的想法。爸,妈,从小你们最疼我,你们也常说,不指望我有什么大出息,平

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就行。做儿子的今天求你们了,我保证,你们只会多一个儿子,和我一起向你们尽孝!以后无论怎么样,我绝对不会有一点怨言,至少现在,我不能没有他,更

不能没有您和我妈!
这孩子,唉……父亲摇了摇头。

晚上,陈东躺在床上看月亮,不太圆,有点像那次苏微买回来的锅盔,两毛钱一个,苏微一口气买了一书包,就点泡菜,两个人吃了一个礼拜,吃得脸都青了。
想给苏微打个电话,想听听他的声音……母亲问自己他有什么好?真的不知道,难怪苏微总说自己是傻大个,居然就那么听着他的声音就陷了下去,把一辈子都交代了。
苏微送自己上火车的时候,嘴瘪得都快哭出来了,陈东说了一句‘别担心’,苏微马上回答‘我才不担心呢!你赶快走,我才省心!’
黄建峰曾经开玩笑,说苏微是属鸭子的,肉煮烂了嘴也是硬的,还真有点像,哈哈。
陈东轻轻笑起来,看着窗外那个不太圆的月亮,你啊。
想你……

说不担心是假的,苏微知道自己其实很怯懦。
怎么会不担心呢?陈东哪一次不是遍体鳞伤地回来?只为了求得父母的一声原谅,做儿子的是把命都豁出去了。
从相知相守的第一天起,两个人就知道,这条路,注定了艰难。可是,纵然是艰难,两个人搀扶着走下去,总比一个人的孤独强得多。
受了伤不要紧,只要还能找得到家,家里,还会有人,为自己舔舐伤口。

不知道陈东这一走,等着两个人的,又会是什么样的狂风暴雨?苏微总是做噩梦,梦里两个人,蹒跚地走在悬崖边上,手拉着手。
送陈东上火车的时候,苏微恶狠狠地说,不许打电话,省点钱,咱们还要买房子呢!
其实,是不能再给他扯后腿,这一次,苏微知道,自己不会再害怕了。

陈东果然没有打电话,苏微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,换上了新窗帘,新台布,甚至趁着商场促销的机会买了冰箱、洗衣机,这个家,越来越有味道了。
家的味道。
等陈东回来,一定会大吃一惊吧?然后,他一定会很生气地埋怨自己乱花钱……苏微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。
没关系,看谁吵得过谁!
就这样,等着,等着他,回家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6:54 | 显示全部楼层
29
回东北的第三天,陈东跑了一趟电信局,为父母家装了部电话。钱交齐了,手续也办好了,工作人员头也不抬,回去等着吧。
等着?等多久?
不清楚,反正快了。
快了?在机关混了这几年,陈东知道,公务员嘴里的‘快了’可长可短,苏微就常说,咱们国家的机关办事员在模糊数学理论上的造诣,相当于副教授水平。
没办法,也只有回去等着了。

父母没再逼陈东,叹气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了点。母亲甚至开始教陈东烙馅饼,和面的时候不经意地说了一句,那个小孩啊,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。
嗯?陈东没听明白。
以后啊,你得多照顾自己了,实在想吃点啥了就回来,妈给你做。
嗯。陈东低头和着面,越琢磨越觉得母亲是话里有话,究竟是个啥意思呢?陈东没敢太乐观,希望越大失望越大,这道理还是知道的。只是不由自主地就高兴了起来,心里像忽然

开了一扇门,豁然开朗,亮堂了许多,手下也越来越有劲,一块面和得花样百出,嘴里轻快地吹起了口哨。
母亲笑了起来,儿子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,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,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吗?
吃饭的时候,陈东殷勤地给父亲夹了一块饼,爸,您尝尝,我做的,好吃吗?
父亲皱着眉头咬了一口,半天,点点头,还行。
陈东松了一口气,父亲却接着来了一句,一个大男人,成天围着锅台转,像什么话!
说是这么说,父亲却还是把饼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陈东偷偷吐了吐舌头。

一个礼拜的假期飞一样地过去了,陈东又上了火车往家赶。

到家的时候苏微还在上班,掏出钥匙开了门,一进去把陈东吓了一跳,赶紧退出来看了看,没走错,是这儿。
摸摸新窗帘新桌布,陈东皱皱眉头,以前的那幅还挺新的呢,干吗又买新的啊?浪费!
电冰箱?陈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打开看看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这不是摆谱吗!什么都不装你买它干什么!不行,等他回来我非好好说说他不可!
洗衣机?嗯,这东西倒还有点用处,自己也早就想买台洗衣机了……不对啊,干吗买全自动的啊?多贵啊,买台双缸的不就行了吗?真是的,哪有这么乱花钱的道理!看样子还没

过退换期吧,回头让他退了去!
胡思乱想了半天,陈东忽然发现垃圾桶里的方便面包装袋,唉……就知道自己不在,这小子准是饱一顿饿一顿顿顿方便面,这样下去怎么得了!
陈东挽挽袖子放下行李直奔菜市,狠狠心买了一堆平时舍不得买的禽鱼肉蛋,回家做了一桌子菜,顺便把空冰箱塞得满满的一点地方也没剩。
洗洗手,陈东满意地看着一桌子劳动成果,刚想自我表扬几句,门一响,苏微走了进来。
你回来了?苏微随口打了个招呼,直奔饭桌,好象陈东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。
啊?哦对,吃饭吧。陈东赶紧去盛饭。
苏微狼吞虎咽,风卷残云一般吃得碗碟狼籍,看得陈东直心疼,一个劲地说‘多吃点,来,多吃点。’
终于惹得苏微不耐烦,您老人家还会说点别的不?
别的?正好我正想跟你说说,这窗帘……
窗帘?你发现了?苏微眼睛一亮,眉飞色舞,跟你说哦,我跑了好几个地方,好不容易才找到满意的,怎么样?漂亮吧?
漂亮是漂亮,可是……
我还买了冰箱和洗衣机,以后你洗衣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,也省得一到冬天手就冻得跟胡萝卜似的。唉,你说那商场够多缺德!说是促销商品不包送,害得我用自行车把他抬回来

,用了足有一个多钟头才背上四楼,四楼啊,累死我了……苏微捶了捶肩膀。
那你快歇着吧,我去洗碗。傻大个果然上了当,慌慌张张进了厨房。
苏微笑得像刚刚偷吃了小鸡的狐狸,美滋滋地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陈东洗碗。一颗心到现在才算放了下来,好象是悬了很久的一块石头落了地,忽然全身都累得使不上劲了。
拖着脚走过去,苏微从背后环住陈东的腰,脸埋在那个熟悉的、宽厚的背上,深深地叹息:你回来了,真好。
傻大个正在忙碌的手停住了,试探着向后拍拍苏微的胳膊,以后别吃方便面了,我多给你做点好吃的。
滚!你以为我是为了吃啊?苏微笑着骂起来,鼻子酸酸的,赶紧揉了揉眼睛。
我知道。陈东继续洗着碗,脸慢慢地红了。

晚上,苏微靠在傻大个身上,问个没完。
咱爸还好吗?
挺好的。
还生气吗?
不知道,他没说。
那咱妈呢?
也挺好的。
打你了吗?
没有。
真的没有?
真没有。
那……他们答应了?
不知道……
不知道?什么意思?
傻大个堵住了苏微的嘴。
夜深了。

很久,陈东叹了一口气,可怜天下父母心啊。
苏微没说话,恍惚间又想起那个夜色下的公园,一个男人对他说,回去吧,这个圈子里,每个人都不容易。
再不容易也要走下去,有些东西,不容错过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12:17:30 | 显示全部楼层
30
日子流水一般地过下去,陈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,连黄建峰也常常厚着脸皮过来打牙祭。
唔……这个宫保肉丁啊,刀功很重要,这肉丁一定要大小均匀,陈东,你还得多练练才行啊。黄建峰语重心长,边吃边评,苏微,别客气,来,多吃点。
气得傻大个直咬牙。
苏微把峰子拉到一边,大哥,你吃就吃吧,气他干吗?
谁气他了?我这是在教他。峰子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一流的。
苏微不说话了,这俩人他谁也得罪不起。

黄建峰一口气吃了一个多月的白食,陈东虽说不耐烦,倒也还是老老实实好吃好喝招呼着,只盼望这位大爷能良心发现,不再来当电灯泡。
终于有一天,黄建峰拎着两瓶五粮液上了门,非要敬苏微陈东一杯。
苏微身体不好,他那杯,我喝了吧。傻大个端起两杯酒一饮而尽。
不行!苏微,是哥们儿就喝了这一杯,给我个面子!
陈东还没来得及说话,苏微一仰脖,一杯酒下了肚。
好!够爽快!峰子喊了一声,拿起酒瓶连干了三杯,眼睛有点发红了。
苏微还是不太会喝酒,嗓子眼里热辣辣地,又干又痒,一阵猛咳,咳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陈东赶紧倒了杯热水给苏微灌下去。
峰子没心没肺地笑,才一杯就这样了?你当年的威风哪去了?
苏微也笑起来,是啊,当年那个喝得昏天黑地把自己喝进医院的少年,已经被自己远远地抛在脑后了。
唯一抛不掉的,是记忆。
所有的记忆,都和眼前的这个人联系在一起。痛苦的,快乐的,绝望的,幸福的,所有的一切,朋友,是一辈子的事情。

峰子显然有心事,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,一瓶酒很快见了底,又打开了第二瓶。
峰子,怎么了?
苏微,我问你,你现在……幸福吗?
苏微的脸红了,转头看看陈东,傻大个尴尬地咳了一声。
转回来看着峰子,苏微没说话,轻轻地点点头。
那就好,其实这一个多月我也看出来了,陈东真的满照顾你的,我也就放心了。
峰子绝对是喝醉了!简直就是家庭伦理故事片的台词嘛,苏微直皱眉。
倒是陈东看出了问题,黄建峰,到底出什么事了?
没有啊,没出什么事,峰子笑起来,我要走了,去海南。
什么!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叫起来。
我们公司在那边新设了个点,派我过去搞业务,其实早就该走了,我就是一直都不放心……苏微,以后自己多照顾自己,啊?
苏微不知道说什么,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,连陈东也完全呆住了。
怎么了?我总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,来,喝酒,给我饯行吧。
……
苏微又喝醉了,陈东把苏微扶上了床,和峰子接着喝。

醒来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了,陈东在打扫战场。
峰子呢?苏微跳起来,我要去找他!
酒劲还没过去,一阵阵地犯迷糊。
别着急,他回去收拾东西了,明天上午的飞机,到时候咱们一块去送他。

难得的好天气,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头上,让人的眼睛都睁不开。
机场里人潮涌动,黄建峰穿着一件旧大衣,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。
陈东,你知道吗?峰子还是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,这件衣服上,到处都是某人的鼻涕和眼泪呢。
胡说!苏微的眼睛又红了。
我可没胡说,我今天之所以穿这件衣服出来,就是害怕你再毁我一件新衣服,来,有什么鼻涕眼泪的尽管抹上来!
滚!一下子被峰子的玩笑搞得什么气氛都没了,苏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。

把陈东支去买报纸,峰子严肃起来,苏微,别难过,我又不是不回来了。
我知道。苏微闷闷地回答。
你们也算安定下来了,你呢,也该为以后打算打算,总不能在那家破公司干一辈子吧?
我知道,苏微还是闷闷地回答,其实,我已经通过某报社的初步考核了,过几天去面试,你别告诉陈东啊,我不想让他担心。
好样的!好好干,我知道你能行!
苏微重重地点头。

看着峰子转身离去,陈东拍拍苏微的肩膀,你有一个天下最棒的朋友!
苏微没说话,低头慢慢地走。
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他……傻大个接着嘟哝了一句,酸酸的。

回到家,陈东递过来一盒CD。
这是他留给你的。傻大个显然对邮差的工作很不感冒。
还是峰子的最爱,李宗盛的歌,如风往事。

往事像一场梦,将我的心轻轻触动。从前的我没法懂,人生路怎么会困难重重?
踏过的路里,交织笑声与眼泪。起跌的半生,辗转着喜与悲。
你看那时间如风,不留痕迹将岁月轻轻送。不在乎是否活在掌声中,只求与你心意相通。
……
就算失落过,都不想改变往事。因那所有旧事,烙印成现在的我。
你我如此相同,用歌声倾诉悲欢感动。就算有苦衷,点滴尽在不言中……
你看那时间如风,告诉我们人生太匆匆。不在乎是否活在掌声中,愿从此心里轻松……
……

靠在那个熟悉的、宽厚的肩膀上,苏微跟着音乐轻轻哼唱,就算失落过,都不想改变往事。因那所有旧事,烙印成现在的我。
峰子,谢谢你,谢谢……

电话铃声响起,陈东拿起话筒,脸色一变:“妈……电话装好了?”
苏微也是一愣。
不知道父母在那边说了什么,只看见陈东把话筒递了过来,他们要跟你说话。
苏微忐忑不安地接过电话……

仿佛是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,苏微终于放下话筒,陈东焦急地问,他们跟你说什么了?
苏微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,陈东,你有一对天下最棒的父母。

阳光下,两个相拥的人,泪流满面。

这一次,我们终究没有错过。
爱,不可错过。
< 全文完 >
发表于 2008-7-18 16:58:17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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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7-18 23:06:22 | 显示全部楼层
原帖由 Mr.KLEIN 于 2008-7-18 16:58 发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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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
那个...偶看的晕晕的..
发表于 2008-7-21 22:54:07 | 显示全部楼层
爱。。不可错过。。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8-1 18:13:13 | 显示全部楼层

有今生 无来世 作者:不为什么

引子  
入夜了,一条破旧的胡同里。  
一个小男孩慢慢的走着。  
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。  
路灯下三五围观路边象棋的男人中,一个男人抬起头来“肖铮,找到你爸没?”  
小男孩摇摇头。没有停下脚步,他的身影就拐进了一个黑黑的院落。  
破旧的木门前。一个人影蜷缩着。  
“关凯?你怎么在这?”  
蜷缩的人慢慢的抬起头来,也只有十几岁的光景。  
“我来给你送晚饭来了。你爸又找不到了?好像好几天没回来了。”  
“都几点了,我没在你放这不就行了?”肖铮不理会关凯的问话。  
“怕野猫来偷吃了。”说话的人带着一丝的倦意。  
“好了好了,给我吧,你赶快回去吧,一会你爸回去不见你,又打发你妈找来了。再说你也要中考了,要好好休息了。”  
肖铮打发走关凯,捧着饭盒走进木门后面破旧的屋子。坐下来打开饭盒就闻到好闻的荷包蛋的味道。肖铮就知道,关凯又把他妈给他加餐的荷包蛋留给了他。  

肖铮知道,这些荷包蛋永远是他欠兄弟关凯的,而且永远偿还不清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8-1 18:13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01.  
五星宾馆的大床上。  
两个赤裸的人翻滚着,沉浸在情山欲海之中。  
肖铮有些过于清醒的看着底下眼睛迷离的女人。加快了自己的动作。  
女人发出一串让脸红心跳的呻吟。  
“小静,我和关凯谁强啊~”漫不经心的对话。  
“讨厌,这个时候别说这个好吗?”女人用双腿盘住男人的腰。  
肖铮一皱眉,身子稍稍离开些空隙。  
“你这个时候问我这个我会有愧疚感的,不说好吗?”  
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懂什么叫愧疚感?肖铮抑止着心头的怒火,尽力逢迎身下的女人。终于还是忍不住。  
“他平时喜欢用什么姿势?”  
身下的女人一颤,身子明显僵硬了。  
“你这么想知道你去问他啊,为什么要来问我?难道你和我上床就为了问我问题?“  
你真聪明。肖铮心想。  
女人一把推开肖铮,长发凌乱,状若女鬼的看着肖铮“你别和我说你追了就是因为我是关凯的女朋友。你别跟我说什么玫瑰啊,烛光晚餐啊,送我的画室,都是你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采取的手段。“  
肖铮不语。  
“那,这个投入也太大了吧?你为什么要他争?这一切不是真的对吗?”  
肖铮依然不语。  
女人凄惨一笑“再说什么男女平等,女人依然是需要虚荣的动物。没想到我,也,算了。”女人站起身来,面容苍白的走进卫生间。  
肖铮坐在床上抽烟。“一个聪明的女人。错就错在她选择了关凯。”  
一个小时后,女人穿戴整齐,容光焕发的走了出来。宽大的麻制披肩和原色牛皮靴子配上宝石兰牛仔裤自有一番洒脱。  
“谢谢你的画室,就当做你的赔偿,以后我们两不相欠。”  
在女人转身开门的一霎,肖铮衷心的说了句“对不起,祝你以后找到真的幸福。”  
女人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“我祝你永远找不到幸福,你个变态的虚伪的男人。”  
我变态吗?肖铮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关凯带着小静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情景。  
身材修长的关凯挽着同样修长身材,长发及腰,巧笑倩兮的小静的时候,他一下子被打击了。  
不知道为什么,很多年没有出现的自卑感油然而生。  
他,就是不愿意关凯和这个女孩在一起。他们总是有谈不完的美学话题,而他只是个旁听的买单者。后来关凯干脆把他扔到一边独自行动。甚至有次关凯打电话给他说他想向小静求婚。  
他不是说不婚的吗?不是说兄弟永远在一起的吗?  
看来他要玩真的了。他会结婚,生孩子。他将永远不能再和关凯住在一起,天天一起吃饭,他们的关系会被离间,就像别的结婚的兄弟一样。  
他不舒服。  
女人都是物质的,越美的越厉害,他决心让关凯看见小静的真面目。  
于是他行动了。  
于是他成功了。  
奇怪的是,和这样的美女上床,却不是一种享受。肖铮总是想着关凯的事情。  
关凯和女人上床是什么样的?他突然很想知道。  
要不然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呢。原来是这个道理。  
总之,我对不住关凯,但是妻子如衣服吗,我还是手足。不结婚多好。谁让你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呢。要是只象从前那样玩玩而已,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。  
肖铮抽完烟,决心对关凯隐瞒这个不光彩的事实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8-1 18:14:36 | 显示全部楼层
02.  
铃铃铃~~~  
“喂,你好。美术教研室,请问你找哪位?”  
“就找你丫的。”  
“肖老板,别逗我玩好不好,我还要上课呢,不象你那么闲。”关凯的语气听不出是悲是喜。  
“忙到中午没时间吃饭?咱们不是约好了的。”  
“我们教工食堂不知道吃的有多好,我真的没空也没心情陪你玩,你听好了,肖铮。以后我们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。”  
“你怎么了?”那边的语气明显的开始低声下气了。  
“你说呢?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不知道?你竟然和小静背着我?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,小静和我分手是因为你?  
肖铮不愿意对关凯撒谎。于是就沉默。  
“真的是真的?”关凯那边声调突然提高。  
“你还算兄弟吗?你还算兄弟吗?你他妈白吃我那么多荷包蛋了,你个喂不饱的白眼狼!!”  
电话啪被挂了,肖铮拿着嘟嘟作响的电话怔了很久。  
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,失恋后的关凯颓废过,无助过。他一直陪在他的身边。感觉以前那种互相支撑,被需要的感觉又回来了。他以为一直就这样下去了。  
可是,终有被戳破的一天。  
这一个月来,他一直想逃避这样的审判,但是终于还是来了~  
“叫司机取车我要出去一下。”  
肖铮让司机径直把车开回家。  
推开关凯的房门,一切如旧,还好没有玩失踪。他总归要回来拿东西的。  
肖铮躺在关凯的床上静静的等着,虽然也不知道要和他怎么说。  
竟然睡着了。  
睡的好沉啊,直到被手机吵醒。  
“肖总,小孙问你还用车出去吗?”秘书王娟温柔的声音。  
屋子里已是一片漆黑。  
“现在几点了?”  
“快8点了。”  
哇,这么晚了,司机还在楼下等着,“没事了,告诉小孙回去吧,今天晚了,算到加班费里面。”  
8点了,8点关凯还没回来,肖铮想着,站起身来打开灯,打开柜子,满满的衣服都在。  
走出关凯的房间,走进一年前搬家时专门为关凯布置的画室,叠叠的宣纸,还几副没画完的山水。他真的要把这一切都抛弃吗?  
为了一个女人?跟我决裂?  
靠,肖铮越想越生气。  
十年的兄弟情感?为了一个女人毁于一旦?  
十年前,在肖铮吃下第十个荷包蛋的时候,他就暗下决心,要和关凯做一辈子的兄弟。  
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  
母亲出走,父亲烂赌的肖铮,勉强念完了高中。就开始在社会上闯荡。  
小小年纪就做起了服装生意。没想到顺风顺水,越做越大。  
而关凯的成绩也十分马虎,幸好最后学了美术,毕业后分回这个城市大学当老师。  
十年来,他们虽然道不同,各忙各的,但是从来没有红过脸。一年前,他搬了新家,就邀了关凯来住。  
他们喝酒泡妞,呼朋唤友,好不自在。  
没想到,关凯因为一个女人和他翻脸?  
门开了,肖铮回过神来,看着关凯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子。不看也知道去收拾东西了。  
果然,正在往他们上回出去玩买的大箱子里装东西。  
“你真的要走?”肖铮看着眼前男人一付冷冰冰的模样,心都要冒火了。  
“你别不说话行不行?你还把我当兄弟吗?”声调抬高了八度。  
正收拾的男人停下来,扭头用深深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肖铮“问题是你把我当兄弟吗?”眼睛好像要冒出血来。  
“操,不就一个女人吗?还是个水性杨花的。妻子都如衣服,何况她还不……”话没说完,一个急速的拳头带着绝望的风声呼啸而来,把肖铮剩下的话都打回肚子里。  
肖铮气血翻涌,窝坐在墙脚,有一阵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,但是没有。  
关凯居然打了他!!!  
“这样你满意了? 接着打啊,打死我算了。”肖铮刚刚可以呼吸就疯狂的大喊。  
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”关凯也被自己突然的行为弄呆了。“我不想打你,我,我不知道。”关凯无助的解释着。  
“本来,我想和她结婚的。你谁不能动?为什么要动她?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幸福?你怎么做兄弟的?”关凯泪流满面。  
“你为什么要结婚?为什么要结婚?你不是说你不结婚的吗?”墙脚的人也开始静静的啜泣。  
房间里,两个男人各自为着自己的伤心事,压抑的哭着。  
终于,关凯收拾一切,扔下了钥匙,在门被啪一声关上的时候,十年的兄弟之情结束了。  
但是结束总能带来新的开始,不是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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