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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交流] [李安 愛與救贖的斷背山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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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7-10 09:36:4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李安專訪 - INK 印刻文學生活雜誌 2006 第貳卷第伍期

他说,不拍片的时候不晓得日子怎么过,拍片的时候神经又消磨得很厉害;
  他说,如果一部电影主题不够可怕、不够敏感,就不会让他太感兴趣;
  他说,喜欢拍摄叙述矛盾的作品,因为在挣扎中更能看出人性;他还说,要拍出伟大的爱情片,就需要重重难关。  
  他是国际影坛最知名的台湾导演之一,
  那个会把故事说得分常细腻动人的李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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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专访李安
  从柏林、威尼斯到好莱坞
  台北 施淑清 记录整理
  
  问:首先要恭喜你以<<断背山>>获得威尼斯影展金狮奖,这是继<<喜宴>>之后,你第二次处理有关同志爱情的题材,能否谈谈选择这个故事的缘由和经过。
  
   李安:拍了几十年的戏,除了头三部自己参与剧本写作,后来常觉得题材不是我选择的,感觉自己像是题材的奴隶而不是主人。我在拍完<<绿巨人 浩克>>以后整个人好像要崩溃了,我没有想到要去扮演父亲这个部份,不管对我的父亲后市自己的儿子,这个角色是很暴烈很具攻击性,原来我在心理上、潜意识理是再处理这种东西,我是在过另一种生活。<<绿巨人浩克>>拍完后好像对儿子很亏欠,就带着老大去大陆跑一圈,假装去勘<<卧虎藏龙>>第二集的景,当然也没有什么灵感,但我和儿子处得很好。我带儿子回来看我爸爸,我爸爸说我的样子很沮丧, 应该赶快再往前冲。他从没有鼓励过我拍片。两个礼拜后他就过世了,原来健健康康的、好好的突然就过世了。那时候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拍<<断背山>>,我看过父亲后就决定开拍,刚开拍两个礼拜他就过世了。
  
   我这个人平常时候常会被老婆骂懒、不做事、心不在焉的,不拍片的时候不晓得日子怎么过,拍的时候就很专注。平常阅读的时候很慢,因为我常常会分心,如果是做和拍片有关的研究,整个人就像有个重心,如此,无形中就很消耗,到了中年就觉得身体、情感,尤其是神经被这些片消磨得很厉害。我这个人很晚熟, 拍<<断背山>>感觉上有些地方却像未老先衰,但又好像有救赎的意味。
  
   我之前拍<<绿巨人浩克>>时,就听好机器公司(Good Machine)的制作人詹姆斯.夏慕斯(James Schamus)说过<<断背山>>这部片,这个剧本到处漂流了六、七年没人拍,没有人投资,只是一直有导演在接触。他给我看小说,我看了直流眼泪,尤其在结尾的时候。我就摆着,想说没有人会拍这种东西。我先去拍<<绿巨人浩克>>,却一直忘不了,总有个疙瘩在心里,之后想拍个小片,就选择了它。某部电影如果不够可怕,主题不够敏感我可能就不会太有兴趣。
  
   我觉得<<断背山>>的概念是很抽象的,它代表对情感的一种幻觉。我常说爱情好像是一种感受和幻觉,是你要与它缠斗的一个念头,<<断背山>>对我来讲就是那样一个东西,有点存在主义的味道。这个题材还有一个地方很有意思,当你发觉你已经尝到爱的味道,你愿意接受的时候,其实它已经错过了。我觉得中年人比较能够体会这个片子,有过那种失去生命中什么的经验,看了会有共鸣。
  
    要拍出伟大的爱情片,就需要重重难关。艾尼斯与杰克代表美国西部生活,讲求男子气概与传统价值。因此他们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情感,非常珍贵、特别,以致于他们根本无法诉诸言语,这点对我而言很有戏剧性。人人都有秘密,但是人类是群体动物,必须与它人共处,渴望有安身之地。艾尼斯与杰克的确活在谎言中,却是情非得已,这是他们所知的唯一生存方法,也别无选择。我喜欢拍摄叙述矛盾的作品,因为在挣扎中更能看出人性,看出人际关系的复杂,明白自己的处境。就戏剧上而言,这种题材就像金旷一样。
  
   我想同性恋大概是第一批会去看<<断背山>>的人,但实际电影讲的是对爱情的感受,观众本身是不是同性恋我想没什么差别。这里同性恋和牛仔放在一起,可以扭出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。一般的爱情故事大概都扯得很多了,这个题才是比较新鲜的,它的角度跟它可以用力的地方其实很有趣,比较害怕的是你跟美国牛仔杠上的话,一般人可能不太喜欢,这是对美国立国根本的精神、美国西部英雄拓荒的经验相抵触的,但在本质上又很接近,美国一直有这种东西,只是它没有用电影正面做出来,旁敲侧击的纪录片很多。
  
  问:包括<<理性与感性>>、<<冰风暴>>和<<断背山>>等片,那样的西方文化思想背景,以你这样的台湾人、东方人身份,或者说在像令尊这样长期受东方文化熏陶下生长的人,拍摄异国题材时,是如何跨越文化障碍的?
  
  李安:其实我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想这个东西怎样拍才行得通,才会好看,我并不特别会去想我怎么拍是因为我的养成背景,那是没有办法改变的。
  
    我二十三岁以前都在台湾度过,我们家事很中原庶民的性格、很严肃的,所以对于搞电影我一直很有罪恶感,没有被启发,又因为是长子,压力特别大;我父亲也是 长子,一个人逃到台湾来。父亲葬礼以后我就自然的,以我父亲的那种方式对我妈妈讲话,很奇怪的,因为我不这样她也不习惯,我们家好像就需要这种东西,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。
  
   我觉得儒家的东西,尤其是人的压抑、人的克制方面,我们的训练很多,什么东西是对的、什么是不对的,这是跟「诚」有关系,不光是规矩,这个规矩要很诚心诚意的去做,才能达到平衡,也才对得起别人跟自己,才顺天应人。其实不只是儒家,我们受道家的影响也很深,儒释道这种传统是逃不掉的,我不去想它就自然会在那边,所以我取材的时候自然会选跟压抑有关的东西,那是我的着力点。
  
   当然人的本性,包括拍电影的动机,都是要逃脱桎梏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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