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饥饿艺术家》，时代的预言

任天真

弗兰茨•卡夫卡是我非常喜欢的捷克作家，这种喜欢最初基于两点：一是因为他的生日比我的早一天，因而读起来总觉得有一种朦胧的亲切感；二是因为高中时读他的短篇小说选，中意他所特有的冷峻、简洁和素朴的文风。

对卡夫卡进行大量的阅读（包括长篇小说、书信等体裁在内）是在大学一年级完成的，对他的认识较之高中时有了不少改变，这些改变可能更多的是从感性认识向理性认识转变的一个发生过程，因此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喜欢，只是认识更为全面罢了。

总结自己阅读卡夫卡的经历，除却绕不开的经典《变形记》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《饥饿艺术家》、《女歌手约瑟芬》和《在流放地》这三个短篇。我认为，一个伟大的文学家绝对不是一个只会临摹现实生活图景的码字工，他应该有深刻的洞察力，其思考也将会以他个人的体认作载体反映其对于世界的认识，从而找到普遍和永恒的真理。有时，我会相信文学家的预言效力，他们的文章所构筑的世界，有时会真实地发生或者再现。给我这样的感觉的文学家，第一个便是卡夫卡，而我所列举的这三个短篇，便是产生这种感觉的源头。今次我试图谈一谈《饥饿艺术家》，以纯粹的阅读者的姿态，不加以更为细致和工具化的解读。

《饥饿艺术家》讲述的是一个简单的故事：一个以“饥饿”为表演手段的艺术家，在经历了旧日的辉煌后，即使观众注意力转移，其仍然坚持不懈地要把自己的“饥饿”艺术发挥到登峰造极的故事。其结局是显而易见的，因为“饥饿”艺术日趋高超，他的生命也将逐渐失去活力，死是必然的结局。

这个故事给我最深的感触，并不是饥饿艺术家的必死，而是他内心的孤独。这种孤独感甚至是贯穿始终的，而且诱发它的原因并非一种。首先，到他的孤独来自其表演无法被人理解。这从大人们观看其表演的心理便可见一斑——“主要是图个消遣、赶赶时髦”。孩子们就更无法理解他的表演了，他们仿佛是在看某种令人生畏的动物。但这些并不是最根本的，他的孤独是因为人们质疑他的表演的真实性。为此，他用不同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，可是没有人相信他。对于他的无奈我深表同情，而那些对他的表演持怀疑态度的人，我也能够理解。事实上，人类只会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，对于普通人来说，饥饿是无法忍受的，一两天倒也罢了，怎么有人能挨上40天的饿呢？所以，我们会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做不到，别人也一定做不到，可是，有时情况并非如此。对于饥饿艺术家来说，挨饿是最为简单不过的，但做不到这一点的人却不这样想，他们一定要知道这诀窍，于是后者便因此觉得饥饿艺术家在隐瞒（事实上他没有）。我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，表演饥饿也就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接受，直至从热闹到冷清。

但是饥饿艺术家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，他仍然执着于表演已经过时的饥饿艺术，甚至到了不顾以何种形象和方式的程度。然而要寻得他人的共鸣是那样的艰难，“谁对饥饿艺术没有亲身感受，就根本不可能心领神会”。于是，人们对饥饿艺术家甚至都不再抱持怀疑的态度，而是压根就忽略他的存在，他已经丝毫不能让人觉得奇怪了。尽管供他表演的笼子放在最热闹的地方，但一位看管人竟然问道“为什么把一个好端端的笼子闲置不用”，直到他看到记载饥饿艺术家表演时限的牌子，才“猛然想起”，这足可见饥饿艺术家被遗忘和被忽视得多么深。

然而这个故事并没有就此停止，当看管人听奄奄一息的饥饿艺术家道出自己饥饿表演的原因时，我惊呆了！原来他是因为找不到适合他胃口的食物才以表演饥饿艺术的！这是最单纯的动机却也是最荒谬的！为此他甚至还要继续表演下去，即使以生命为代价。

我说卡夫卡是不仅仅是一个文学家，他更像是一个洞察世事的先知。看看当下混乱的文化生态，则不难看到卡夫卡的《饥饿艺术家》所隐含的预言性质。

前不久，阅读了一则新闻，是关于一个诗人的死，他因为不能忍受房贷的压力而选择了自尽。我想这只是一个极为小的事件，因为很快这个消息连同这个人（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记）便消失不见，而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即将到来的奥运会所吸引。

从小学的时候起，我似乎就开始知道使用“物欲横流”这样的词语，它几乎是我所有关于人性冷漠和扭曲的文章的中心议题，十几年如是。当经济腾飞，物质欲望的膨胀是必然的。只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物质场里的人，要么就陷入绝望的深渊步履维艰，要么就以享乐的姿态纵情声色。谁又会真正关心当代人紧张却又脆弱的精神世界呢？一个诗人的死，甚至荡不出一圈涟漪，因为在这个和谐的社会里，这就是天方夜谭。

我时常想，在当今又有多少像“饥饿艺术家”一样执着于追求，却不被理解的人？有时我甚至会悲观地想，这个时代或许根本就不容许这样执着的人存在吧！而事实上，正如卡夫卡在《饥饿艺术家》里所预言的，在这个“物欲横流”的时代，他们的结果只能是被边缘化和被遗忘。

这时，徘徊在我脑海中的只有狄更斯在《双城记》开篇那段告白：

那是最美好的时代，那是最糟糕的时代；那是智慧的年头，那是愚昧的年头；那是信仰的时期，那是怀疑的时期；那是光明的季节，那是黑暗的季节；那是希望的春天，那是失望的冬天；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，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——简而言之，那时跟现在非常相象，某些最喧嚣的权威坚持要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形容它。说它好，是最高级的；说它不好，也是最高级的。

我想，卡夫卡的悲观绝非体现在其对饥饿艺术家命运的认知上，而是他看到了人类的悲剧性所在。在《饥饿艺术家》的最末，原先供饥饿艺术家表演的铁笼里关进了一只豹子——“失去自由对它似乎都无所谓，这个高贵的躯体应有尽有，不仅带着利爪，而且连自由好像也带在身边，自由似乎就藏在它利齿的某个地方。它生命的欢乐总是同它大口里发出的强烈吼叫而一起到来”。直到这一刻，卡夫卡式的预言才刻骨地表现出来，饥饿艺术家是主动走进笼子，至少他的生命是自由的，因为他有追求！然而看看这只豹子吧，它丝毫不在乎这锁住他肉体和灵魂的笼子，反而沾沾自喜。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看着热闹，一副麻木不仁的姿态生活在世上的人的真实写照么？

Mr.KLEIN

一个好汉三个帮,一夜不吃饿得慌.

任天真

原帖由 Mr.KLEIN 于 2008-8-19 20:20 发表
一个好汉三个帮,一夜不吃饿得慌.

你这个楼也抢得太快了吧！哈哈！

Mr.KLEIN

原帖由 任天真 于 2008-8-19 20:22 发表


你这个楼也抢得太快了吧！哈哈！

速度决定一切

任天真

原帖由 Mr.KLEIN 于 2008-8-19 20:25 发表




速度决定一切

你得往我这块版里发贴才行啊，我最近忙着背书，几天过来发现这里还是老贴多。
觉得好对不住Tony啊，我当初可是许了愿要活跃起来的诶。

Mr.KLEIN

原帖由 任天真 于 2008-8-19 20:27 发表



你得往我这块版里发贴才行啊，我最近忙着背书，几天过来发现这里还是老贴多。
觉得好对不住Tony啊，我当初可是许了愿要活跃起来的诶。

恩   这个还是学业要紧,有时间来看看 发发帖子.

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,要慢慢来嘛!

Isabella

这个小说没有看过，有机会找来看一看

CK的起哄水平明显见长啊

未寒

只看过他的《审判》《失踪者》
恩，多久找找那些短篇看看

fox瓶子

我有本卡夫卡的集子~
看了一半

总是断断续续得在看来着~

恩，啥时候再抽出来看

任天真

原帖由 fox瓶子 于 2008-8-20 10:55 发表
我有本卡夫卡的集子~
看了一半

总是断断续续得在看来着~

恩，啥时候再抽出来看

其实卡夫卡读起来并不是太费时费力，尤其是短篇。时读时新。

ban

我也喜欢卡夫卡

Tiramisu

记忆犹新啊，高中时他的小说陪我度过了几天的晚自修，记得《饥饿艺术家》还是在高二的语文读本上发现的，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看罢，一方面充满了对他的同情，一方面对自己整天碌碌无为行尸走肉的生活深感厌倦，强烈的需要一个所谓的理想，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