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Ennis的心碎

Annie菲尔

《断臂山》中，Jack的处境比较悲惨，总是想要而不可得，屡受打击，最后又无辜惨死，Jake Gyllenhaal的那双表现力极强的眼睛，也丝丝入扣地诠释了他内心中的热情、委屈、无奈、渴望、伤感乃至绝望等种种情绪。相比之下，导演给Ennis的面部特写似乎没那么多，我们看到的总是他的后背，那么，Ennis没有心碎吗？

Jack被离婚后的Ennis冷淡拒绝的那场戏，总令人不忍回想，我们感情的天平太容易倾向于眼中满是失落的Jack这边，看着他隐忍无言地离去，谁不在心里责怪Ennis太过绝情？可是，伤了自己真爱的Ennis就不难过吗？爱过的人都知道，伤害自己所爱的人，那种感觉比伤害自己痛苦更甚，因为人对自己尚可把握，却不知道爱人会有怎样的反应。心疼加上忐忑，忧虑和不安，这种折磨也许并不逊于Jack的痛苦。Jack毕竟不忍心放弃Ennis，尽管热情的火焰已被冷遇熄灭，尽管事实和他设想的完全相反，他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，他还是低声说，“那么下个月见。”然后，开车离去。可以想象一下，Ennis反倒可能希望Jack有激烈的反应，那么他至少可以不用那么歉疚，但是，他的隐忍，又何尝不是割在Ennis心口的利刃，亲眼看到自己的残忍，害人害己，鲜血淋漓，Ennis有苦难言。

那么他又何苦，这样对待深爱自己的Jack？个中原因也是很复杂，他一方面认为自己的婚姻失败多多少少是因为和Jack的偷情，注重家庭的Ennis在内心深处可能在谴责自己的同时，也埋怨着Jack，如果没有他，可能自己对家庭会专心一些，可能妻子不会离去，自己不会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，也不会只在每个周末才有和女儿相聚的机会。他的心中，可能是有点后悔的，自然，也就会对远道而来的Jack虚词以对，心不在焉。另一方面，是出于对Jack的怨恨，也是根据个人的经验，在爱情中的人，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对自己的爱人生出相反的情绪，恨他太爱自己，恨他毫无要求和条件，无端地便想折磨对方，让他难过。一味的甜蜜似乎不够丰富，需要点酸辣和痛苦的滋味来进行调剂。Jack的投入如同飞蛾扑火，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，Ennis的情感却总是有所保留，因为是被追求的一方，他总能跳出感情之外，用第三只眼睛审视他们的处境。

Ennis从未想过自己会失去Jack，二十年来，Jack总是招之即来，热情不减。那种失去爱人的不安全感没有威胁过Ennis，直到最后一次见面，他拿自己的疑惑来质问Jack，他是否去过墨西哥，当亲耳听到Jack的肯定回答后，Ennis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他会那么愤怒，他走上前去，狠恨地推搡他，他用从未有过的狰狞面目威胁Jack，如果知道对方背叛了自己，他会杀了他。在这里，Ennis的失态彻底暴露了他的内心世界，他也同样深爱Jack，他也恐惧离开他，如果不爱，遭到背叛的最直接方式就是离去，但Ennis要做的却是同归于尽，这里，他们的爱情第一次提到了死亡。他要杀了他，这就是互不放过的，抵死纠缠的爱，两个人，都找不到解决办法的爱，离开，不可能，因为相爱；相守，又不现实，因为环境。难怪，最后，先崩溃的是Ennis。

Ennis如此深爱Jack却有些不自知，二十年了，Jack总如天上的风筝被他牵引，由他来决定见面与否，时间和地点。他有把握让Jack听自己的话，他从未想过Jack的反抗，他的反抗是那么彻底，那就是：离开，连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，无可挽回的离开。在那一时刻，他眼睁睁看着他加诸于Jack的痛苦全都成倍地还给了他，还有那蚀人心骨的悔恨。这一切，将陪伴他度过余生，逝者已矣，未亡人的痛苦却遥无尽头。

爱是相互的温暖，但有时，爱也是彼此的折磨，人类的某种本性决定我们一定要在互相伤害中体验苦痛，然后，痛并快乐着。

以体现这种矛盾处境为主题的是另一部经典影片《苦月亮》，它更能表现出爱人之间施诸彼此的那种残酷，当然，它也更加极端，和Ennis的情况不尽雷同，但的确也有可怕的相似之处。

archer

天呐～你是怎么做到的，写了这么多。

原帖由 Annie菲尔 于 2006-5-11 22:52 发表
那么他又何苦，这样对待深爱自己的Jack？个中原因也是很复杂，他一方面认为自己的婚姻失败多多少少是因为和Jack的偷情，注重家庭的Ennis在内心深处可能在谴责自己的同时，也埋怨着Jack……

对于这段，我的想法和你的不一样，我认为ennis从来就没怨恨过jack，包括婚姻失败这方面。我认为ennis一再地拒绝jack，主要就是因为他认定同性恋是社会排斥的行为。所以从来就是被动接受而从未正视过这段感情，也就对他们的将来从没有抱任何想法与计划，想都不会想。正如他自己说的“Two guys livin' together?No way.”所以他对于jack的长远计划只能是说：sorry！
之所以我喜欢jack，是因为他从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。
而ennis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，直到他失去了jack。如果他真的在乎他和爱玛的婚姻，他就不会对爱玛说：If you don't want no more of my kids I'd be happy to leave you alone.他对于自己的爱情是无奈，对于他自己的婚姻同样也是一种无奈。这些无奈都来源于社会的认同与不认同。悲剧由此产生。

侍卫官

关于楼上的意见，我的看法和 Annie一样。ENNIS因为从小的阴影（对同性恋的恐惧）造成了他对自己性取向的极力否定，而且一直认为自己的性取向为“社会既定道德规范”所不齿，甚至有时自己都不齿于正视（比如和JACK发生性行为后第二天的表现），他从内心里都认为是JACK造成了自己的“不正常”。直到最后看到JACK悄悄收藏的两件血衣，才认识到真爱的可贵，人生的真谛。我当时在做博客里关于ENNIS的那一章时，原定的题目是“ENNIS_在挣扎中学会真爱”，也正因为如此。

多读几遍小说之后，发现小说与电影的最大差别就是：小说里的ENNIS，对于JACK的爱情，ENNIS是一直珍视的，而电影里却弱化了，强调了ENNIS自身的挣扎，这是李安深挖人物内心的考虑，也是电影能引起广泛社会关注的道理所在。电影中的ENNIS，似乎更突出的映射了传统社会道理对同性爱情的压制，从ENNIS和JACK最后一次在湖边的约会就能看出，当时的ENNIS拒绝8月份和JACK约定，已经不像当初两人从断背山下分手时那么肝肠欲断了。

然而，我想李安之所以这样处理ENNIS角色，和定ENNIS自我身份的认定和对真爱的追求并不矛盾，所以我后来把ENNIS那一章改为：“ENNIS_在挣扎中追求真爱”。

1963年夏天

原帖由 archer 于 2006-5-12 11:06 发表
天呐～你是怎么做到的，写了这么多。



对于这段，我的想法和你的不一样，我认为ennis从来就没怨恨过jack，包括婚姻失败这方面。我认为ennis一再地拒绝jack，主要就是因为他认定同性恋是社会排斥的行为。所以 ...

比较同意 archer 的看法. ennis 没法正视二人之的感情,是基于当时社会对同性恋情的压制.为了保护jake和自己,ennis 不得不取妻生子,做一个"符合社会道德规范"的人.这种没有真正感情的婚姻注定是要破灭的.对jake的感情ennis不总是被动的,详细分析稍后送上.快上班了,得下线了.

archer

讨论一下原著有关描述：
"That summer," said Ennis. "When we split up after we got paid out
I had gut cramps so bad I pulled over and tried to puke, thought I ate
somethin bad at that place in Dubois. Took me about a year to figure out it
was that I shouldn't a let you out a my sights. Too late then by a long,
long while."
译：那年夏天,ennis说。我们领到钱、分手之後，我肚子痛得很厉害，不得不靠边停车，想吐却吐不出来，还以为在杜柏瓦那餐厅吃坏肚子了。花了大概一年我才想通，当初不应该让你从眼前走掉。想通了，太晚也太迟了。

不知道电影为何没有这段台词，这是ennis唯一一次清醒地面对自己的感情，向jack表白爱情的一段话。从这句话里想到的是，ennis下山的时候原来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（：（可爱）没想到自己原来是那么不舍得jack。可以看出ennis在山上山下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爱情之类的东西，（后之后觉类型的）而在四年重逢之后，我们从此可以断定ennis是知道自己爱jake，只是因为社会压力的原因而不敢去爱，也从来不愿去正视自己的感情，从而导致社会不认同的爱情和社会认同的婚姻两方面失败。因此，可以说ennis内心重重的挣扎是来自于童年阴影与社会压力。就是最后那次争吵，ennis说：因为你，我才现在这样！我还是认为这只是他脆弱时表现出来的一种孩子气式的任性话，并不是真的怨恨jack。

为什么ENNIS拒绝8月份和JACK约定，不像当初两人从断背山下分手时那么肝肠欲断？是因为当时ennis根本就没想到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会面，他心中还有期待着十一月的相聚，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年一两次的短暂相聚，在那样的社会偏见下能有这样的相聚他已经很满足了。真的，这不怪ennis，如果故事就这样平淡结束，我也很满足。有时想jack为什么要要求那么多呢（呵呵，只怪我没爱过）。
而第一次的肝肠寸断，是因为ennis以为他们可能不会再相见了，虽然ennis并不是有意识地，而只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应－－他非常不舍得离开jack。所以能与第一次分手作对比的只能是ennis与Lureen通电话的那个场景－－ennis他几乎无法言语。至始至尾，ennis感情是一致的，他不是不会爱，是不敢(这个不敢，并不是说他不勇敢，笑话他可是打狼英雄呢。这里是说他顾虑的太多，甚至我愿意相信，他是为了维护jack的生命才顾虑这么多的。）

到是jack，想过舍去，还有过一次出轨（hah）。那又能说明什么呢？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 !

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。“并不代表每个人的断背山都是一样的，所以，每个人看断背山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。只要你们和我一样喜欢它，我就很满足了。

kevinwu818

直到最后看到JACK悄悄收藏的两件血衣，才认识到真爱的可贵，人生的真谛

同意3楼的说法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