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】Ennis，不要为我哭泣

Annie菲尔

Ennis，不要为我哭泣(一)

        我走了，Ennis，太过匆忙，来不及和你道别，但你总会知道的，我相信，你会完成我的心愿，最后，我们俩个会在断臂山重聚。
        因为遇见你，我会永远感激上帝，它足以抵消人生的一切苦难。还记得1963年的那个夏天吗？我们第一次在断臂山下相逢，你站在Joe  Aguirre的厢车前默默地垂着头，我想和你打个招呼，你却躲闪着我的目光，我知道，也许你是羞涩内向的人，我也知道，很可能我们会成为工作伙伴。我在后视镜中打量你，你沉默的样子让我的心无端悸动。
       很幸运我们成了工作伙伴，我终于可以和你相识，你还是那么沉默寡言，但在我们握手的那一刻，我感觉到了你的温热，看见你眼中闪亮的光彩，虽然只有一瞬，我知道，我们俩个是投缘的。
       在小酒馆里多少了解了你的一点身世，本来我觉得我就够惨的了，父亲几乎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，但你比我更惨，居然是兄姐带大的，怪不得你这么内向，不过，我想我会让你快乐起来的。
       断臂山，是我熟悉的地方，我是第二次到这来，去年我是独自一人，现在就不用那么孤单了，在山上放羊的晚上，我望见营地里闪亮的光点，心里觉得很踏实，每天回营地吃饭，能和你发发牢骚，也感觉日子没那么单调了。我习惯了每天回营地都能看见你，可是有一天，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，也不见你回来，我知道你去桥下取给养了，但平时你都是下午就能回来，我在营地周围转了半天，也没看见你的踪影，没有吃的，我勉强自己煮了点豆子。我等到月亮都老高了，才听见你的马蹄声，我忍不住责备你两声，却猛然发现，你衣衫脏乱，疲惫不堪，原来你在山中遇见了熊，粮食全撒了，你坐在那里，喝着威士忌，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额头在流血，幸亏我烧了开水，我用领巾沾上开水给你搽拭，我知道那一定会很疼，你却一把抓过来自己弄，我知道，你还不习惯我们俩的接触，同时，我也开始担心我们下一周的处境。我建议我们打一只羊吃，去年我就这么干过，你却坚决不同意，我也只好放弃，同时也知道了你的老实有多么彻底。
        没想到你的枪法那么好，居然能打到一只鹿，这下问题全解决了，我又在河里抓了不少鱼，这一周，我们反而吃得比上两周都要好。但是山上的工作还是太累了，晚上睡不好，白天还要来回折腾，我忍不住又一次向你抱怨，其实我只是说说，我知道无论如何我得干下去，没有选择。对我的抱怨你总是沉默，但这一次，我没想到你居然提出和我换工作，在营地里是很轻松的，我不能相信你会这么傻，甘心吃亏，但你还是坚持，吃完晚饭，你就出发了，我送你上马，提醒你夜里留神，看着你悠然远去的背影，我忽然有点困惑，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上山，可能是被我的牢骚说烦了吧。
        每天在营地里等你回来，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，我们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多，我们几乎无所不谈，我从未有过这样被人理解的体验和与人和谐交流的欣喜。我想你也一样，你不再内向，看见你笑得那么开心，我的心也暖洋洋的。那天我们都喝多了，说的什么也记不清了，我们在篝火边坐得太久，你不可能再上山看羊了，好在帐篷够大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进来，但劝不动你，只好罢了。
       晚上被你哆嗦的声音惊醒，才知道你冻得没法睡觉，这次叫你，你没有拒绝，终于进来了。
       我以为我还会很快睡着，象以往任何一个夜晚一样，可是不行了，你在我身边这么近，第一次，我的后背  贴着你的胳膊，我可以听到你的呼吸声，那么均匀平静，我的心跳却越来越激烈，我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，威士忌的味道，烟草的味道，还有除此以外的——你的那种味道，这种味道，在平时我们偶尔接触时拂过我的鼻腔，总让我有晕旋的感觉，现在，它就在我的周围缭绕，我感觉自己身体的热度在上升，我感到了自己的变化，我灼热得无法忍受，忽然，我想让你知道这些，我在冒险，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，我的头脑已不再清醒，我抓过你的手，放在我的身体上，那种感觉，哦，上帝，我快窒息了。忽然，你猛然翻坐起来，我也随即起身，黑暗中我看见你的脸紧张得有些扭曲，你的目光却亮得吓人，你喃喃地问：“你要干什么？”我想你知道，我自顾自脱去外衣，你还在反抗，但同时却将我也抓得更紧，我知道，我们都无法再停下来了，即使外面洪水滔天，我们也会进行下去。
       不知道睡了多久，我听见你起来的声音，我想转过身和你说句话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你钻出了帐篷，考虑良久，我也起来了，看你即将骑马上山，我赶过去，把自己想了半天的话说出来“晚饭见。”我知道自己这句话笨拙得要命，你没有回答，只是看了我一眼，就策马而去，我不了解你的感受，心里忐忑极了。
下午实在呆不住，去你放羊的山坡上找你，你低垂着头说，“我不是同性恋，”我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，我只能说：“我也不是。”
       那天晚上，我没有把握你还会进来，你在篝火边坐了那么久，我听那木柴燃烧的声音噼擗叭叭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我看见你已经蹲在了帐篷外，篝火映着你的脸，半明半暗，我知道你在犹豫，我抓住你的手臂，发现它居然在微微战抖，你象一只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羔羊，需要安抚和温暖，我的心开始疼痛，我拂着你的脸，看着你的眼睛，你还在躲闪，我轻轻吻向你的嘴唇，发现它已脆弱不堪。你终于向自己的感觉投降，你投进了我的怀抱，我们的身体真实的靠在一起，这不是肉欲，这是灵魂的共颤，就在那一刻，我知道，我爱你，已无可救要。
        我们的日子过得飞快，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一天我们会下山，离开这里，那天，Joe  Aguirre通知我们在下一场大雪来临之前回去，我收拾好了营地，却发现你一个人在赌气，我以为你只是为工资的事情烦，但我想给你钱的好意却被你拒绝了，你以为我在嘲笑你穷，其实，伙计，我和你一样穷，我只是觉得，我们俩个只要能在一起，穷好象也没什么关系，可是，明显我的想法是一厢情愿。本来是想逗你开心，没想到把你鼻子碰出了血，你也老实不客气地狠狠打了我一拳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，这一拳，把我给打晕了。
       下山后，我们就要分手，你说你明年不会来了，原来，我们以后不一定会再见面，我告诉你，我会再来，我却完全不能确定，还会不会和你再见到你。你我本是顺路，但你的冷淡让我连请你搭车的话也没敢说出口，我们只好分手，别无选择。

Ennis，不要为我哭泣(二)

接下来的四年，我在德州为糊口奔波，好在我遇见了Lureen，和她结婚，我有了一个窝，至少不用再挨饿了，虽然我的老丈人总是看我不顺眼，那也比居无定所要好很多。四年的时间，发生了太多事情，但我却从未有过一刻忘记过断臂山，伙计，我真是太想你了，好多次，梦见我俩又在一起放羊，天空那么蓝。
终于我不抱任何希望地寄出了一张明信片，我甚至不确定你是否能收到，然而，五月的一天，我接到了你的回信“you bet”，让我忽然感到了你的热情，老天，你也没忘了我！这让我热血澎湃，恨不能一步跨到你的眼前，从德州到怀俄明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，我开足马力奋力奔驰，我梦想的一天终于要到来了，想到就会见到你，我的心就狂跳不止。
当我停在你的房前，双腿已经麻木得迈不动了，却一眼看见你站在楼梯上，你的笑容象断臂山上透明温暖的阳光，你几乎是跳下了楼梯来迎接我，我迎上前去，立刻就被你紧紧地抱进怀里，你双臂的力量几乎勒断我的身体，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热情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，你居然会突然把我推到墙上，那么用力的吻我，象风浪来袭。我惊喜莫名，我忽然感觉到，你和我一样，也被相思之苦所折磨。
旅馆里，一切旧梦重回，翻云覆雨，电闪雷鸣，我们不知今昔何昔。
这样的情景，无数次地出现过在梦中，而今却变为了现实，可不可能，让它成为永远？
我试探着问你，你却说，我们什么也不能做。你给我讲起了童年时遭遇到的惨景，你说两个男人想生活在一起，没门，不可能，我们只能每隔一段时间见见面，有些事情不能改变只能忍受，能忍多久忍多久。
你伤感的样子，又一次击碎了我的梦想，原来还是不可能，我们能拥有的，只能是断臂山。
然后，每隔一段时间，三个月，或四个月，我们见面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德州和怀俄明的路上一共奔驰了多久，但只要能见到你，看你从山路上蜿蜒而来，带着那种浓得化不开的笑容，再多辛苦，也都值得了。
断臂山，我们的尘世天堂，相聚的时光越美好，分别就越痛苦，在一起是那么短，分开又长得无边。
时间永远不够，永远不够。
又一次接到你的明信片，告诉我你离婚了，我大脑中忽然电光一闪，我意识到你可能改变主意了，上次分手的艰难终于让你下定决心，你先把婚离了，看来我们真的是要在一起了，那我还等什么？我立刻启程去找你，没顾上手头还有没处理完的生意。
在路上的那十几个小时里，我的心轻快得简直要从车窗里飘走，我设想着我们以后的生活，我们一起回赖特宁平原我们家的农场，盖个小木屋，帮父亲照顾他的牧场，我们以后将每天厮守，再也不用分开。
终于见到了你，没想到你却满脸的沉重，我没在意，你让我和两个女儿打招呼，你开始结结巴巴，你说你要在这个周末陪你的女儿，你要给牲口围栏，你说对不起，你说Jack你明白我的意思。我看着你闪烁的眼睛，我想我明白了。你离婚不是为了我们，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我，你没打算要和我一起生活，你希望我现在就离开。
我走了，在路上，同一条路上，我的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奔涌出来，以至于我无法看清前面的路，我的胸口象被撕裂了一般，这么疼痛，我已没有方向。
那次，我去了风闻了很久的墨西哥。

就是这样，还能怎样，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重回断臂山，我们都有点老了，不知不觉，十几年过去了，你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，我知道我也是这样，长途的奔波不再让我感到轻松，有时我们见面的时候，都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疲惫。你问我和Lureen的生活，我知道你现在单身的孤独很难熬，我又一次试探着让你搬到德州和我们一起生活，但还是被你拒绝了，
你也不知哪来的火气，甚至讥讽我花我老丈人的钱。那一次，我们不欢而散。我不明白，和我生活在一起，为什么那么让你排斥和恐惧，情况真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？
我们开始争吵了，这真可怕，从前没有过的陌生感觉出现在我们中间，年龄的增长让我越来越不能忍受长久的分离。我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你，是的，我想过，重新找一个人，能和我不用总分开的人，但是每一次尝试，最后的结果，总是让我更想你，没办法，Ennis，我不能停止爱你，我对自己无能为力。
最后一次，我们重回断臂山，伙计，我们都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，否则我们不会让它那样结束，你在我们就要分手的时候说，八月份的定好的约会你不能来了，本来我还奢望当我提到回老家看父母的时候，你能提出陪我一起回去，没想到你吞吞吐吐想说的却是这个，我怎么能不生气，你好象吃准了我不得不答应，才在最后的时刻说。我想忍住不发火，但你却先质问我去墨西哥的事情，你的神情好象在说一切错都在我，如果我一错再错，你会杀了我。我终于忍不住了，这么多年了，我第一次冲你发火，我愤怒的岩浆烧得胸口疼痛无比，我不想要这样的痛苦，Ennis，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不爱你。
你的声音告诉我你在抽泣，我的心已经痛到麻木，没有知觉，我们为什么要这样，转头看你，你已泣不成声，我能怎样，这个世上，我最不想伤害的，就是你，Ennis，我只能说对不起，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。
你又一次离去了，我忽然想起断臂山的那个黄昏，你在篝火旁，从后边无声的温柔的将我搂紧，你的怀抱是那样温暖，你轻轻地说：伙计，你站着睡觉的样子象一匹马，你轻轻地哼着一个调子，那是你以前告诉过我的你母亲给你唱的摇篮曲，你拂着我的衣领，心跳声就在我的耳际。
那个拥抱，温暖了我的整个生命。
可是现在，除了那点温情，我们还剩下了什么？

后来，我和刚认识的一个男人回了老家，是他主动要这样做的，我也试图和他建立起象你我那样的感情，虽然我知道这是徒劳。我们在老家帮父亲干了很多活，我知道父亲在用目光问我，为什么带回来的不是我常提起的你，但我一直没有说明。
不知是不是和这个人的关系招来了怨愤，一天在郊外停车换轮胎时，我遭到了毒手，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恨我，几乎就是一棍子，我的灵魂就离开了躯壳，虽然死相很惨，但说实在的，伙计，我没有多少痛苦。
这样也好，我可以在我们的关系彻底僵化之前离开，永远离开，不再回来。

我知道你将会来找我，我知道你将会去我的老家，Ennis，我知道你也深深爱我，只是你这可怜的孩子自己并不知道，我知道你会去我的卧室，发现那个秘密。
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个秘密，那年，断臂山上的那场打斗之后，我偷偷藏起了你的衬衫，原谅我，伙计，我太想拥有你的一样东西了，我不得不这么做，我把它和自己的衬衫套在一起，藏在老家我小时候住的卧室的壁橱里，没人知道，每次回家，母亲都疑惑我为什么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的时间那么长，那时我抱着这两件衬衫，就象抱着你。现在，我知道，你也会发现它们，你也会长久地抱着它们，是的，那上面，有你的血迹和我的血迹，有你的味道和我的味道，有你的温度和我的温度，它们已经融为一体，这两件衬衫，帮助我们实现了我们一生都在向往的团聚。
Ennis，我知道你会哭泣，但是，请不要过分悲伤，我知道，你是爱我的，就象我对你一样，我们，会永远在一起，在断臂山上，爱和呼吸。
我在等你，这样的等待比尘世中的煎熬更能让我安宁，我死去了，灵魂却在守望着你。Ennis，请不要再为我哭泣。

Lixy

原帖由　Annie菲尔　于　2006-5-7 17:49　发表
Ennis，我知道你会哭泣，但是，请不要过分悲伤，我知道，你是爱我的，就象我对你一样，我们，会永远在一起，在断臂山上，爱和呼吸。
我在等你，这样的等待比尘世中的煎熬更能让我安宁，我死去了，灵魂却在守望着你。Ennis，请不要再为我哭泣。

BBM,你如何让我不为你哭泣！

janny1010

我在等你，这样的等待比尘世中的煎熬更能让我安宁，我死去了，灵魂却在守望着你。

ennis却还在尘世中忍受着煎熬

SaturnMercury

Ennis 还是为 Jack 哭了，眼泪中蕴含着无数的感情。
观众也为 Jack 哭了，眼泪中蕴含着无数的感慨。

眼泪，真的能表达很多的感情，甚至掉眼泪的人都不能一一道出，正如那首歌《眼泪能了解》，只有眼泪能了解。

P.S.突然想起一句话：我還剩下兩滴淚水，一滴化頑石，拒絕傷悲；一顆化決心，靜候輪回。

        我总是感觉到 Jack 只是在天国等待 Ennis，就像 Maximus 说的，他的妻儿只是在天国等他，他们总有一天会重逢，只是现在 “not yet” 。

amsolo

看了此文，不禁想起，想起Ennis受到最后一张明信片是与他擦身而过的那辆车，那量几乎是与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Jack开的车一样型号的车；以及Ennis在Jack的房间里，打开窗户时候的两声乌鸦的鸣叫。。。。。。。

这些不是Jack在向Ennis做最后的告别么。。。

Lixy

原帖由 amsolo 于 2006-5-8 19:05 发表
看了此文，不禁想起，想起Ennis受到最后一张明信片是与他擦身而过的那辆车，那量几乎是与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Jack开的车一样型号的车；以及Ennis在Jack的房间里，打开窗户时候的两声乌鸦的鸣叫。。。。。。。
这些不是Jack在向Ennis做最后的告别么。。。

听着有点糁人，脊背发凉。。。

lovemountain

稀里哗啦的

fox瓶子

跟那篇致JACK一样无奈
又伤神去了
哎!!!

fayebe

经过总是看见ENNIS问了JACK 伤心落泪

BBMの虫

伤心中………………

布谷鸟

啊,为什么偶门的lz都那么有才啊,看的我眼泪汪汪的

郁金香

停不了的爱，停不了的思念，停不了的泪水。

shellyama

实在是太感动了，把我们所有对他们感情的感悟这样表达出来。
我只想代替jack和ennis对互相说一句20多年来埋藏的话语：伙计，无法不爱你！

芹溪

我只想代替jack和ennis对互相说一句20多年来埋藏的话语：伙计，无法不爱你！


喜欢这句..............
伙计，无法不爱你！


外国人也说...伙计...两个字吗?

tracyxie

写得太好了，太好了，这就是JACK内心真实的想法，你都把它写出来了，写得真好。好喜欢这篇文章